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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秀亭1085年 北宋 · 沈括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九一、《长兴集》卷二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
江州据吴鄣之麓,垂踵江澨,虹骞螭络,贯城皆山,而庶民列馆会市于其下,台观廛庐高下隐见于茂荫篁竹之间。
西有荷芰之池,南属羌庐,连嶂绀天,挟以湓、浦、甘棠之水,北渐九江酾流,隐然幕植于百里之外者,淮南群舒之诸山。
四时之景,变化吐吸,类无常物,非语言绘素之所能一。
官司、士大夫、都人之家,大率皆因山。
故崇台危榭,可以临高而远眺者,甍陛相望。
然所得多主一景,江湖山水阛阓之趣不能兼有也。
郡城广宁监之西垣,有故楼之湮,为弃数雉。
东瞰井邑,其台观廛庐隐见于茂荫篁竹之间者,齿布其下;
荷芰之池,羌庐,甘棠、湓、浦大江,江北之群山,悉罗于左右前后。
前此为郡者,尝筑观其上。
其法庳陋,不足以三绝赏美观之所会。
至此乃彻而新之,上为重阶广堂以御宾燕,其前可以席工步珩佩之节。
环堂为画疏绮寮,可以来沓递之景,而尽啸歌俯仰之适。
李白尝有诗,以谓「九江秀色可揽结,吾将此地巢云松」。
使九江之秀可揽而无所遗者,非此无以当之。
太守莆田履中之规画,而监广宁南昌处善元徒以成之。
凡览观之胜虽素具,至此而后毕为吾耳目之所有。
其雄特则庐山之峻峙奥奇,关灵之所御,烛为象曜,散为璚觿,蒸为虹霓,激为霰雨,矛拒戟磔者,连峰累百。
水摇雾集,则寒暑为之失行。
大江阐衍,翕为二三,敷为八九。
震风之所鼓,则巨浪山屹,飞鸟蹠堕,澄荧不扬,则日星璯错,连樯万艘,鸟惊而争先。
其旷丽则南山千丈瀑布,西江万顷明月,足以称豪。
而四时之葩华,綦组糅駮,坞别为曹。
连山茂木,隐见于云烟之间,乍晦倏明,终坐而屡变者,不可以形殚。
此大略。
若夫时和岁登,人物阜乐,徒歌而腹嬉,饱食而朋游,于是太守率其僚士为宾射豆觞,休劳百职,与都人士女啸咏兴俯,追古人所以与民共乐者。
千里秀色入于樽俎,山飞水游,莲妇棹工啸歌之声,杂起于佩环竽瑟之间。
当是之时,清淳之气,和平之乐,浃于人心。
其高举远蹈,则有沼白莲、摛英巾车卉服以游乎方检之外。
其悲伤感槩,则有慨商妇之胡琴,壮大江之黄云,写意抚节,流于咏叹。
其遗风馀迹,尚有以摅涤滞淫,以为后世之美者,此又非得以言谕者也。
履中治江而百职举,民既安其政,又求有以共乐之,而处善能推其志以就奇旷之赏,凡此皆将传之不朽。
而某适客过浔阳,以记见属。
古之人欲尽其所言者,必有诗以系之。
诗生于言之不足,事有不能以言宣,而见于声辞窈𦕈曲折之际者,盖有待于诗也。
予不及落是亭之成,既序其大致,而复乱之以诗。
异日使君登是亭,览群物之会,谈咤交错,觥筹杂进,促坐屡舞,主人将誇客以江圃之富,则仆之诗尚能为公一价之助也。
其诗曰:
标子衣兮清风,揽秀色兮堂中。
情何为兮飘飘,来无端兮去无踪。
从化人兮瀛州,乘扬飙兮下视。
识故里兮回览,惨孤眄兮江澨。
浩四顾兮悲歌,伤千里兮客目。
杳江吴兮何处,望云鸿兮断续。
水渺渺兮霜天,江鱼跳波兮渐緸。
绿遵长陆兮浩观,澹灵川之澄渟。
汎华清兮芙蓉,萦秀渚兮烟横。
憩罗袜兮兰州,溯浛波兮扬衡。
𦕈何为兮波神,硠雕舷兮婵娟。
鼓轻袂兮杭枻,登湓阳之王鳣。
倚风樵兮伫立,迟天边之归艎。
送孤鸿兮目修,满中浦兮夕阳。
谁与佩兮予怀,撷汀洲之秋芳。
南有山兮郁苍苍,渐汇泽兮屹中江
负南溟兮半墨,函七泽兮当暑而苍凉。
青云卷兮修闻,森圭璧兮庭中。
泉曳崖而响落,雪曀曀兮霾空。
朝惟葱茏兮莫窗紫,绿酒如空兮山色里。
吴杭翳垄兮楚旖旖,行人笑歌兮宾醉起。
桂楫兮庬,跃长艘兮江湄。
划流羽兮径往,航素波兮扬緌。
投崄道兮争先,绝奔流兮坌入。
噪焱风兮下濑,士虎顾兮比立。
横怒浪兮侧飞,𥯦千桡兮电进。
江阳兮未昔,失千里兮一瞬。
万夫呼兮髀跃,波鸿洞兮山震。
观者戟鬣兮鼓气,况匹夫之所徇。
有大人兮山之陂,佩日月兮带虹霓。
横九垓兮方车,驾矞皇兮招摇以为旗。
降吾湫兮朝氛,陟吾阻兮夜辉。
烂煌煌兮灵光,噀流景兮云中。
顾瞻猲兮衡鄣,聊弭驾乎神峰。
敞修除兮延望,灵之来兮蔼空。
云蓊蓊兮衔山,列华观兮山间。
敞阳扉兮东,连绣曲兮南樊。
既萦带兮蕙坞,亦逶迟兮渊。
烟闇惨兮笼木,淡倚阁兮半褰。
客燕兮将归,临风兮浩歌。
白鸟乱兮霜汀晚日,天下际兮末澄波。
西江兮浩渺,远山如眉兮江木小。
失昼景于顾眄,起千门之夜燎。
迷列星兮下上,混波间兮与林杪。
三游山记之三元丰中 北宋 · 沈辽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二五、《云巢编》卷七
九月癸巳处善邀余游九华,即上马。
行至石堵寺,日已夕矣。
月旁死魄多浮云,与寺僧步松林间,索索始有秋气。
明入灵芝驿,朝食,过五溪寺,观前日洚水道,民田半为砂碛,其所灭木往往合抱,大石如车轮。
御者云:「方水作时,是木与石如断荄,如流沫尔」。
今溪流益南去,不复出寺下矣。
曹溪寺,寺在山麓,泽中有白鹇数十往来,与寺僧甚狎。
余语处善:「李太白在黄山,闻胡公有双白鹇,能驯养之就手取食。
太白访之,胡公遂以赠太白,唯求一诗。
太白欣然会其雅意,因援笔三叫,文不加点以赠黄山秋浦南百八十里,事在《翰林集》中。)」。
余谓处善:「寺僧不如胡公也」。
日已暮,乃次曾庄。
已有微雨,所见九华止一二峰尔。
滕大夫为余言:「欲观九华,至曾庄可槩见,不待登山也。
登山乃自为境耳」。
明日,先上头陀寺
寺甚佳,乃唐王文季书堂,上有五粒松。
蒋颖叔青阳时,题其壁间云:「昔金地藏自新罗浮海来,庵于左山,即化成寺是也。
种出新罗,至今生子可食,与他异矣」。
至寺,即大雨,旁其左下,食曾庄,乃上观音岩。
上山甚峻,竹夹道,云气荟蔚,跬步不见人。
临观上下二雪潭,其巅飞瀑下淙涧中,常如积雪。
寺僧云:「春夏之交尤佳,其旁数百步无暑气也」。
复上数里,几山顶,乃至其寺,亦有颖叔题处,今馀三十年如新墨,馀无佳士名迹。
出寺后数十步得观音岩,无足佳者。
且将踰小垄过刘道人庵,会大雨,从者云道恶不可乘,乃归。
坚上人云:「世传此山为雌山,有游客辄阴晦自匿如羞涩者」。
出山三十里至慕善,阴云皆溃散,望九华正如屏,突兀峭拔,不类他山。
处善云:「于是一观亦足矣」。
滕大夫云:「九华有名自太白始。
太白所名者止九子峰也。
其他仙人峰、莲华峰、侧峰、双峰,各自有名,世人合为九华,未必是也」。
今欲质诸山下,无足与语者,姑识之。
是行也,涉五日才得其一二,所未至者续访之。
处善姓曾名孝蕴,九华乃其别业也。
刘混康(二 大观元年二月十五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六四、《茅山志》卷三
刘混康:禔身冲粹,有道渊深,秉志不回,推心笃善。
省观奏牍,备悉至怀。
仍闻新岁以来,法履泰定。
所进术煎灵方、夙授仙饵今存,虽神鼎金丹之妙,无以加诸。
长生之理,兹其大致乎。
披绎勤志,忻惬于中。
妙术恭持,必无畔戾。
时传邮命,副以好音。
春序云初,天和善护。
睽异晤言,俄经新律,渴想仪刑,朝夕弗替。
近降敕书,所谕道、释混淆,已付外施行,事恐未详尽,今录元降全文,付卿一看。
卿教门纲领,人所视效。
其诸传授,保执持之,无吝忽也。
所修石桥道路事,已委发运使曾孝蕴专一应副施行。
益远会见,千万加慎。
镇心神符子告求数十道,恐有所见灾福,告先生示及。
笪师初春可令至。
昨降物往彼道场,已到否?
议复真州瓜洲海陵牝神等坝奏 宋 · 向子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三○、《宋史》卷九六《河渠志》六、《五峰集》卷三《向侍郎行状》、嘉靖《惟扬志》卷三二、《行水金鉴》卷九八、雍正《江南通志》卷五八
运河江、淮数丈,自江至淮,凡数百里,人力难浚。
唐李吉甫废闸置堰,治陂塘,泄有馀,防不足,漕运通流。
发运使曾孝蕴严三日一起之制,复作归水澳,惜水如金。
比年行直达之法,走茶盐之利,且应奏权倖朝夕经由,或启或闭,不暇归水。
又顷毁朝宗闸,自洪泽召伯数百里,不为之节,故山阳上下不通。
欲救其弊,宜于真州太子港作一坝,以复怀子河故道;
于瓜洲河口作一坝,以复龙舟堰;
海陵河口作一坝,以复茱萸、待贤堰,使诸塘水不为瓜洲、真、泰三河所分。
于牝神相近作一坝,权闭满浦闸,复朝宗闸,则上下无壅矣。
宋故左武大夫开州团练使池州驻劄御前诸军统制休宁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赠协忠大夫累赠太尉程公全神道碑 南宋 · 程易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二、《新安文献志》卷六五、弘治《休宁志》卷二六
清远军承宣使同知閤门事带御器械程君永正奉事状一通以告易曰:「先公之没,今十有二年。
其死国之忠,固已著于命书,载于国史,而墓上之碑未立。
子,吾同宗也,知其详,敢以铭请」。
易之先居河南,与公实同所自出,谨不敢辞,序而铭之。
按状,公讳全,字禹昌,世为徽州休宁人
其先曰灵洗者,梁镇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忠壮,禦侯景有功,庙食于乡。
忠壮之后曰沄者,歙州都知兵马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中丞上柱国,禦黄巢有功,事载郡志。
中丞季子南节,歙州兵马先锋、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左领军卫大将军上骑都尉,始居休宁陪郭,即公五世祖也。
曾祖承敬,池州学教授
祖宿,举进士,官至迪功郎玉山县
父昭,饶州学教授,赠朝奉大夫
母余氏,封孺人
公生有伟质,负大志。
早从乡先生游,通《春秋》。
不乐应举,而喜以其暇日从少年习武艺,曰:「文武一道,不可偏废也」。
宣和庚子建德青溪民方腊作乱,陷歙州大将郭师中战死。
兵及休宁县令翁由将弃印绶去。
公仗剑集乡兵,遮道请留,躬禦寇于境上,贼众散走。
知州事曾孝蕴上其功,授承节郎
时遣宣抚使会诸路兵讨贼,公隶大将刘公延庆,进攻淳安帮源洞,破之。
平策功,进修武郎
延庆所部将士数万,惟公与延庆光世以材勇闻。
壬寅再伐辽,延庆都统制,公复隶焉。
辽降将郭药师请与光世简兵倍道袭涿州延庆许之,公曰:「药师反覆猾虏,宜不可听」。
果无功而还。
甲辰河北山东盗起,张仙最黠,诏龙图阁待制洪公中孚往抚谕之。
中孚雅知公名,辟以行。
公单骑入仙营,谕以祸福,刻日约降。
中人李彦素不乐中孚,劾其玩寇,罢之,属吏悉勒停于家。
已而金师南下,靖康改元伏诛,公等赦复故官。
高宗皇帝大元帅开府相州,公应募,无所知名,参谋汪若海称其能,入补宿卫
汪公伯彦、宗公泽为副元帅,议数不合。
公与汪有乡曲之雅,因请间曰:「宗元帅,天下奇才也。
公宜下之,则国事可济」。
伯彦滋不悦。
会泽请进兵救君父之急,而伯彦持从容观变之说,乃出公隶泽,俾为前锋,遇金人于卫州,公与裨将王孝忠分道击之。
孝忠战死,公亦被数十创,以奇功进翊卫郎
二帝北狩,泽遣公迎高宗济州,奉表劝进。
丁未高宗即位南京,转武翼大夫
刘公光世鄜延副总管入卫,为五军都提举,奏留公为御营计议官
光世招捉盗贼于滁、和、濠州,转武经大夫
从禦金人于天长,还驻镇江,控扼江口,进閤门宣赞舍人封休宁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扈从统制苗傅、刘正作乱,从光世勤王。
吕公颐浩、张公浚总中军韩公世忠将前军,张公俊副之,光世游击,而分公为殿。
事平,转武德大夫开州团练使,进封开国子,加食邑二百户
是岁秋,光世宣抚使太平池州宰相杜充节度,奏以公池州驻劄御前诸军统制,转左武大夫进封开国伯,加食邑三百户
公谓光世曰:「充御下苛而寡谋,以兵属之,取败之道也」。
光世奏请移兵江州
或漏公语于留公不遣。
是冬,金帅乌珠犯太平,分兵入池州
公以众寡不敌,坚壁以俟援,而檄沓至,公不得已,率麾下敢死士出战,杀获甚众。
会日暮未决,敌益生兵至,遂死之,时建炎己酉十一月廿九日也。
后五年,绍兴癸丑光世帅兵驻池州,乃上公死事于朝。
诏进官六等,录其后一人,而以协忠大夫告其第,又以永正累遇郊恩,赠太尉
配金氏,累封宣国夫人
子男一人曰先,恸父死国,誓守先墓不仕。
孙男三人:长即永正也;
次永奇,疾不任仕;
次永彰,乡贡进士
公器宇魁岸,言不妄发,有所许则确然当之,不以利害为念。
初事刘公延庆,继事宗公泽,感其知己,终身祀之。
当国家抢攘之际,号令严明,所部士不敢乘时以肆剽劫。
自守澹素,若儒生然。
光世每欲多作首功为请爵赏,固辞曰:「人臣之罪,莫大于欺。
矧与公有旧,不能赞立勋业,以清中原,反以此挠公家之法,非某所知也」。
光世改容谢之。
尤笃于孝友,置膳茔田,以养族人。
靖康末,易挈家避乱,居池州,公适将池州之兵,为之维护,抚恤备至。
先公端中知六安军,亦死于节,公为求其遗,返葬池阳
皆人所难能者。
惟天性过直,不能与时俯仰,故首忤汪公伯彦,继忤杜公充,而及于难。
然杜公以公死之岁,举建康降金,祸及宗祊,贻秽千古;
而公与一时死封疆之臣,清名凛凛,虽没如生,子孙传芳,受国之宠者未艾。
以彼较此,果孰多乎?
天定之可畏者如此。
铭曰:
人臣之义,匪忠曷安。
危身奉上,益人所难。
肃肃程公,忠烈之胄。
武略文谟,曾靡轻售。
方寇陆梁,自睦犯徽。
仗剑疾驱,拯乡于危。
渠魁就禽,恶党俱剪。
勇冠三军,策功五转。
再从大帅,往下幽燕。
河北招降,罢其戈鋋。
有言莫酬,有绩弗究。
任彼孔谗,坚我素守。
天降大割,王总六师。
左右櫜鞬,公式应之。
爰先启行,禦兵于邺
迎銮于宋,预建大业。
外佐幕府,内参御营
胙土分茅,遹骏有声。
二竖逞凶,变生肘掖。
公与勤王,勋在庙祏。
虎旅洸洸,戍彼池阳
奸相趣之,遂死封疆。
载恤遗孤,载颁悯册。
天子念忠,异古马革。
公身虽没,公名如山。
愧彼不忠,虽生何颜!
冠剑之藏,故江之涘。
公神不亡,永妥于此。
丰碑载道,上刻铭章。
忠天所佑,百世之昌。
临江帖 北宋 · 米芾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九九、《真迹日录》卷一、《米襄阳志林遗集》第三五页
皇恐。
新瓜洲闸中闸傍,隋临江故宫基一高台,昨曾孝蕴建大亭其上,未名而去。
正对鹤林、黄鹤、上皇、下皇山,下视金山,旁迎群峰,如图,无纤翳,乃山传神也,戏作一赋上呈,乞改抹。
皇恐再行。
向侍郎行状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九一
向氏出于神明之裔,子姓之支别,世为开封人
至于国朝,文简公以儒学登相位,钦圣宪肃皇后以名家有德居椒房
及中原衰乱,天下污诞,袖然成俗,芗林公有高才远识,以忠勤厉行,端洁其身,特立一时之表。
故向氏世益光大者,不独以相家后族,盖以其德厚流长,而本支有才子也。
芗林公名子諲,字伯恭文简公之五世孙、钦圣皇后之再从侄。
曾祖传范,皇任汝州管内观察使,赠太尉谥惠庄
妣万年郡主赵氏。
祖绘,皇任太子右赞善大夫,赠正奉大夫
硕人曹氏。
考宗明,皇任武德大夫江东提点刑狱,赠开府仪同三司
妣永国太夫人李氏。
公盖生而秀异,五岁诵书,日记数百言,七岁通书数,十三能干蛊。
开府严重,公率群弟承训,专意诗书,宗族以为法。
钦圣闻而悦之。
元符庚辰,后复辟,有司以故事上属籍推恩当百数,后曰:「吾不敢自同先后」。
择长而孤贫、幼而有立者,官十八人。
公以幼而有立者补假承奉郎
明年,后登遐遗恩,选雄州防禦推官
开府居忧贫甚,亟使公从官,监滨州盐酒税。
会新法行,人皆幸赏奔凑,榷货客钞既至,人皆谈食,蚕无以缫。
州民素以煮盐为生,抵罪者不可胜纪。
公言于部使者,听近郭官置牢盆,募亭户煮,于是所积如丘山,民商咸便。
南建帅府,除镇南军节度推官
听事健决,守正不挠,府中畏服。
时行养济政者,务多数以幸赏,一家有冒三四名者,蚕食太仓,不给,则反诛剥于民。
公令计属邑所入,析处之,于是自状求归者过半。
属邑水旱,将计分减放,公曰:「若是,则贫下户不得尽除,畸○合钞输纳尤艰矣」。
乃请行视,从实除放,百姓称善。
秩满,用荐者改宣义郎、监仪銮司,以耻与阉寺共事,乞归铨部。
真州司录事。
守倅不咸,庶事不理,公独振纲纪,一州赖之。
知开封府咸平县
时行方田,又创水利,众争趋功病民,咸平独行之若无事。
会册皇太子,将肆赦,邑人用先倚荫无赖,养寇拒捕,杀伤巡检
辞具当上,尹盛章方以狱空冀赏,却不受,公直以闻,敕许自论决。
大怒,劾公修学买木踰期,直请御宝特勒停。
久之,复官监杭州洞霄宫
未几,除淮南江浙荆湖制置发运司文字官。
淮南连年旱,漕运不通,扬州尤甚,徽庙忧之,遣中使按视,欲浚河与江淮平。
时方腊乱两浙童贯宣抚使谭稹制置使
欲运于海,辇于陆欲开一河自盱眙出宣化。
兴化有日,言者以为不便,朝廷下发运司相度以闻。
发运司陈伯亨求肯任此事者,属官皆辞,公请行。
自宣化陆行至盱眙,而运自龟山,水程至瓜州
按图籍,察地势,言于伯亨曰:「运河江、淮数丈,自江至淮数百里,非人力可平也。
唐李吉甫废闸置堰,治陂塘,泄有馀,防不足,漕运流通。
本朝发运使曾孝蕴严三日一启之制,复作归水澳,惜水如金。
比年行直达之法,走盐之利,且应奉权幸,启闭不暇,欲归水则力不给矣。
又顷毁朝宗闸,自洪泽邵伯数百里,不为之节,故山阳上下不通。
今欲救其弊,宜于真州太子港作一坝,以复怀子河故道;
瓜州河口作一坝,以复龙舟堰;
海陵河口作一坝,以复茱萸、待贤堰。
使诸塘水不为瓜州、真、泰三河所分,于北神相近作一坝,权闭满蒲闸,复朝宗闸,则上下无壅矣」。
伯亨从之,漕运无滞。
辈求识面不能得。
徽庙闻而器其才,迁官一等。
明年召见,顾问甚厚,除淮南转运判官
公言为政以得人为急,及乞复转般籴本,上皆然之,陛辞对崇政殿
军粮不足,诸州兵多,欲为变,上甚忧之。
公奏曰:「淮南岁租百三十万,上供额乃百五十万,别贡金帛又百五十万,而茶盐之利尽在榷货,此兵食不足之本也。
伏见手诏,应奉司所费皆从中出」。
语未终,上曰:「诚不欲费漕计」。
公对曰:「郡县惟知奉行,岂知陛下有社稷之深忧乎!
王从永者,诚无分毫之费,朱勔则不然,恐处分有异」。
上愕然曰:「朕岂欺人者耶」?
公曰:「勔父兄子弟挟此为奸,致一大石用八百馀舟,一纲费辄千斛、数千缗,甫官军支请之期则夺之,故多有怨言。
此大弊也」。
上曰:「可说与王黼,待委卿觉察」。
公谢曰:「微臣疏远,付以此事,死无日矣」。
上曰:「朕未尝姑息此辈,凡事直以闻」。
即降御笔:「王永失察,应奉纲悉御前给,外路不合支付。
向系收管有旨,而其专一觉察应奉骚扰违法者」。
公即诣所部,一切按治,大沮,无所施其计,岁省四十万缗。
守过恶尤甚,被罪未几,已复职,公极论其状。
招信豪民兄弟无赖,杀仇家二十口,诬以为盗,且冒赏,泗守与宪司保任欲官之,复乞穷治。
弟以书来请,公勿听。
杨守交结大阉梁师成,诏免输赋,夺泰州属邑隶焉,公劾论再三,竟得复故。
时宿、亳、通、海四郡大旱,方以应奉司钱移真、扬米,赈救民饥,而发运司上言:「江、淮米贱,乞均籴」。
仍折以香药钞,淮南分抛四十万斛。
公力论其欺君害民,取所在实直以阗。
淮甸二十郡百县吏职猥众,不可程督,公悉籍其乡里产业家口与保任者,罢额外名利为籍,额阙则补;
冒役教讼为奸者,重置于法。
吏皆胆落,于是文移不失期会。
同事请留州县财赋一分,以备移用,公善而从之,才有数万缗,则密遣其属指为差馀三十万,以献应奉司。
公曰:「今秋苗当理来岁之额,方用四十万有奇以补。
今岁不足,岂更有馀」。
乃具以实闻,王黼遂不敢受。
初,公到官,籍州县户口家业,置厅事,会抛燕山绢,公自差等,贫民得不及,灾伤之郡得免焉。
白时中婿海陵,妄作,侄婿蔡嶷有田不输税,公督责不少假。
既连忤权贵,数有挤之者。
时中相,首被罢。
东夷遂袭京师,诏公乘驿赴阙。
渊圣即位,除京畿转运判官
寇退,公即走延津阳武诸邑,又乞合邻路巩、郑、汜水、滑、浚,视凶丰,计水陆利害,遣官置籴,随宜支移。
先是,内帑出百万钱,未有所用,公亦请以籴。
沿籴于南京惠民河籴于陈、颍,广济河籴于曹、济,得谷荍数十万石。
公上言谓:「国初,南粮运于京畿下卸,初无限量、内外之间,而兵食足。
元丰中,岁用百三十万,以知纳稽滞,始以百五十万为额。
崇宁初,以六十万入中都,始以九十万为额。
至宣和末,乃得十万而已。
二十馀年中,两浙漕臣皆权幸姻旧,止以入中都六十万较殿最,为畿漕者不知究其本末,故六食常忧不足,而必请于朝廷,给于内府
自今乞两浙殿最京畿者覆实」。
是岁十一月终,已得七十万。
及金再入围京师,诸道兵还屯城外,得免科率馈运、重困民力者,以公之职事素修也。
右司员外郎,议详户房检讨官
宰执不协,公自度不能从容其间,引嫌不就,以直秘阁,升副使
时运法大坏,朝廷令公相度。
公言:「祖宗置发运一司,经制六路,财赋盈虚,调度无不关焉。
置籴于诸路,如年额纲运不到,即以所籴代发,候到,依旧截留。
灾伤州县还以元价,复于丰熟路分收籴补填。
漕米至真场,载盐以归,充经费,故漕计不乏而民力亦宽。
自盐课归榷货漕计已不足,继行直达,废仓廪以为无用,献籴本以为羡馀,押纲使臣及兵梢无往来私贩之利,遂侵盗官物,负欠者十九。
使臣兵梢不复以官舟为家,一有损漏不脩治,遂使破坏。
而负欠者常自排岸司追逮入司农寺,由司农寺大理推治,既无以偿,率数月则以无罪出。
近年,虽欲复行转般,而无旧转般之积,故摺运盐则废,而直达之弊不除。
今转般旧法未易卒复,欲救目前之急者,发运使副、判官三员,宜以一员在真州本司,主江、湖,一员在泗州行司,主淮、浙,一员在置司,主下卸理欠
泗州者,依例奏计。
三人周而复始移治,应折欠,排岸司径下发运司推治。
仍下吏部使臣数十员,以备管押事故纲,庶几惜身计,可保官物」。
仍请以梁师成竹木场充修船料,以窑务营充造船营,以王黼陆家店园宅充发运行司,废外排岸司充发运公事官廨。
渊圣大喜,可其奏。
一日,急召对。
上曰:「朕昔在东宫,闻卿淮南之政,今除卿开封府,以亲札付三省密院」。
公皇恐称谢,固辞。
遂改直龙图阁,兼淮南荆湖制置发运副使,治京城行司
公方具辞,而京师已戒严,议遣公使金军。
公曰:「李邺屈膝于干离勃,既失国体,今先定相见之礼,则可行」。
或谓公不能屈,恐败事,乃止。
殿帅范琼遣人清野,肆行焚掠,公命城外巡检捕得数十人,杀之以闻,得旨用便宜。
明日,欲诣都堂白事,而敌骑已至,城闭不得入矣。
继被旨促东南两道总管胡直儒、张叔夜进兵。
公自至黎阳驿,勉直儒
公先之雍丘,道遇河溃将,劝使立功赎过,扬言东道先锋已败敌于雍丘矣。
明日,直儒屯邑门外,敌骑大至,直儒战溃,为敌所获。
公将诣南道,而道不通,行及太康,遇颍昌五县弓手,公率之击敌于太康,众多不支,乃自鹿邑趋汴上,而发运司迓吏方至。
先是,都水使者聂崇决汴水,欲断贼路。
汴水既涸,纲运阻浅,半为贼掠。
公于虹县上下权筑数堰,收约水势,措画纲运。
敌骑已至亳社,公至宿州,选宋良嗣权钤辖,帅众捍战。
于是,敌不侵掠江、淮
凡兵溃在江、淮者,公悉收之,得数万。
遣诣南京朱胜非范讷军,令入援。
以外路平安得措置事,募壮士奏京师,复以京师大元帅府动息,行下江南八路,以安人心。
后朝廷以蜡丸许监司郡守勤王,公率幕兵,遣其属卖轻货十万,饷元帅军,仍请元帅军曹济,约诸道同进。
既而被诏,不得轻举勤王之师,害国大计,于是众军疑惑不前。
公独遣部将汝玉鹿邑太康,遇敌力战,为粘罕所获。
虏遣使分道取李纲、吴敏、蔡靖、宗泽、徐处仁蔡京、王、王安中等家属凡百馀。
公执其使按问,然后知京城失守,二圣播迁,张邦昌僭位,放伪赦之变也。
邦昌吕勤、齐知礼以洪汴催为名,勾当密切公事,又遣快行亲从官持敕书至庐州问其家。
公谍郡守冯询提举盐香范冲拘縻之。
邦昌又手书南京尹,尹,邦昌之连也。
或劝公执尹自为,公曰:「时方艰难,尤宜谨守法度」。
乃移书胜非曰:「公所乃巡、远忠义之地,不可污也」。
胜非不得已,系邦昌使于狱。
邦昌王时雍谋,分遣御史黎确、陈戬等,以书诣公及赵野、范讷、翁彦国、赵子崧等军,徵兵问劳,有褒用之词,仍斥名用国宝。
公缴于大元帅府,请大元帅移屯南都,而胜非言财赋不足,公即办三十万以报,破其奸谋。
于是张邦昌之使还者,具言在外人心形势,知逆图之不可遂矣。
乃召其党入议,请元祐太后听政。
公遣其属及子澹请于大元帅曰:「今天下无君,人心皇惑,大王宜处分军国事,勤王忿怒之兵,亲率诸将,北渡大河,击金人惰归之兵,救二圣之急。
若失机会,恐谋逆之徒,内连外结,未易诛锄也。
内侍班直溃在四远者,即招收,禁卫六尚局等人在京师者,早喻使来。
引盐钞,乞行府彫造,委发运司置局,许南贾诸处旧钞自四月后尽填者不行。
东南纲运,汪、真、扬等州约二百馀万,转般仓数与此相等,乞先计度军屯所在分拨,恐积聚过多,去秋不远,适以资寇」。
元帅多从之。
元帅南都,得运国宝,五月一日即位,欲除公版曹
公以伪是党盛,辞以不能赴国城之难,敢冒宠乎!
二亲在东南,愿得公补外。
授公直龙图阁发运副司
既而邦昌三公参预大政,公乞致仕,或久任宫观朝议乃谓公在宿州差宋良嗣权钤辖不当,落职与郡。
未几,行宿州捍禦之赏,良嗣与焉,亦迁公一官。
公曰:「前日以为非,则今日不当以为是」。
乃立辞。
宰潜善大怒。
御史遂言公有不法事,考验无一实,犹降三官,知袭庆府
丁开府忧。
明年,夺丧,知潭州,力辞不获。
时累政姑息,军士有杀人而不问者。
宣抚司调数百人戍襄阳,众方惮行,公到官七日而作乱,夜半纵火杀掠。
公亟命传呼列炬登城,饬持更者,一若无事贼所未至,人皆按堵。
乃下令诸营曰:「作乱者,戍兵耳。
悉力擒捕者,有厚赏」。
牙兵闻之,相率攻乱兵,斩首百馀级。
黎明皆遁,追袭,遂降之,诛其魁首,尽以所掠赏有功。
三日,复遣戍,无一敢喘者。
是冬,金兵大入,一道自邾城南武昌,由咸宁、蒲圻将袭豫章,州县皆望风投拜,有司拥隆祐太后去之。
敌遂入豫章,所过杀掠,不可胜计,抵长沙境上。
公分布将卒火甲,得万馀人,为计。
或曰:「众乌合而城大,敌锋不可当,盍避诸」?
公曰:「朝廷使我此藩也,委而去之,非义矣」。
于是敌骑傅城,檄公使降,公以檄报之。
大略言:「朝廷无负于金国,中外之限,如天地之有阴阳也,不可乱」。
敌知不可屈,大治攻具,悉众薄城。
公登门誓众,激以忠义,将士协力,昼夜捍禦,虽杀伤相当,而骁将皆死。
凡八日,而外城破,公率军民入子城,巷战两日。
敌纵火烧延府舍,公犹在谯楼督战。
敌兵已四合,兵民惧公之陷于敌也,拥公下楼死战,焚敌栅,夺门以出。
遂渡水,军于江西
长沙之人咸从公,以忠义自奋,无一降贼者。
敌以故不敢离城纵掠,留四日而遁。
公即入城,锄治彊蠹,抚安良善,上章以失守自劾。
朝中不乐公者,以抗贼为罪,坐落职放罢,而以转运使贾收权州事。
于是王以宁京西路节制入横长沙中,群盗孔彦舟以鼎澧镇抚使长沙,击逐以宁,居数月,大纵杀掠,上趋衡、永。
而群盗马友自江北入据长沙,赋税不复入王府。
上始思公,乃降诏奖谕,复还职任。
公乞持馀服,至于四五,不许,公方于所部视事。
会诏改湖南、北为东、西路,置湖东安抚司于鄂,除高卫为帅。
俄知其误,令公代之。
孔彦舟西阻岭峤,兵不得纵鼓钟而下,公喻马友共击之,彦舟大败,北走。
本路土寇季冬至起于宜章,侵扰三路之境。
吴锡提精兵数千,亦自北来,屯于益阳,乞粮于郡守魏舜臣舜臣拒之,即以兵趋郡,走舜臣
公闻而招之,欣然归附,激以忠义,愿尽死击灭冬至,平其巢穴。
公方欲之鄂,而群盗曹成拥众十馀万,太尉张浚招之不降,自江北纵掠,入湖而屯于攸县
马友阴有马氏之谋,乃广西之利,张声势欲南。
公曰:「若使群盗遂其谋,则三湘五岭皆寇,而江南之形势坏矣」。
乃屯于衡之安仁,有卒才数千。
韩京军回雁,吴锡桂阳
遣人喻以祸福,分给粮饷,羁縻之。
逡巡不敢进。
公以诸路形势利害请兵于朝,求援于邻路者相继也,皆不报。
相持百馀日,贼众忿公之扼己,鼓噪直抵屯下。
公知不可遏,乃肩舆入其军,开谕国家威灵,贼罗拜。
公与之约,毋焚掠。
等从命,拥公至道州
有听训厉,贼惮公之正,使己不得大纵,乃送公出营。
公上以讨贼不效自劾,固请追服。
有旨召赴行在,力伸前请,得补服。
终丧,起知贵州
南海贼号大棹,与福建多桨船商贩者劫掠海道,所在窃发,咸不奠居,兵将疲于奔命,讨捕不能得。
公一日召胥魁诘之曰:「吾闻大棹阴与汝曹通,故兵将动息,贼皆先知。
今亟实言,不然,置尔于死地矣」。
胥魁大恐,具言城中富家某人,大棹之囊橐也。
遂命捕至,盛陈刑具,诘责之,即首服。
令悉具徒众名姓、往来宿食之所,穷诘,尽得其实。
令州县籍其产业,五家为甲,羁縻其家族,已乃释之。
令指纵多,无不获。
其多桨船,命依市泊过蕃法召保给据,然后得行。
于是贼党消散,河道清静。
州为蕃所聚,人多入其货而隐其直,讦讼,则书不可识,语不可晓,官必凭译者,而译者受交,隐其情实,蕃商终不能自白。
公命求蕃书《千文》及他书数种,先识之矣。
乃命吏以蕃书告喻,群商争来愬,尽得其情,应负之者悉徵还,咸呼舞归其国,清明之政,播于海外。
未几,言者希时宰意论公,罢之,公遂乞致仕。
继丁永国忧,服阕,善类交章论荐,诏许致仕,归江州
江东转运使,公皆固辞,被旨赴都堂禀议。
明年,至阙下,奏曰:「太宗时许转运使乘驿入奏,以绝壅塞之患。
真宗亦令更互赴阙。
蔡京擅权,凡召用人材,止令赴都堂审察,在外职事官亦止都堂禀议,于是人材贤否,政事得失,上无由知。
臣多病早衰,实不堪事,愿得一望清光,乞身归田」。
有旨不隔班引对,问劳甚渥。
公上奏曰:「陛下方图中兴之业,而规模未定,故号令不一。
汉高祖之取天下,其谋先定于汉中
先主之谋巴、蜀,其计预陈于新野
今无一定之论,是以九年而无成。
且君子小人之进退,实安危之所系。
今庙廊之上,乃有附逆之人,而欲弭边衅,宁区下,不亦难乎!
愿陛下无忽」。
天语称奖,加秘阁修撰
公固求退,不许。
时东南漕臣当饟刘光世、张俊军,诛求无限量,公曰:「吝于出纳,有司职也」。
痛加裁损,遂少横敛。
芜湖废仓,寄卸诸路纲运,以省般运之劳。
又乞置造船场于建康府南康军,以绝掠夺舟船之扰。
两军军衣例以夏税绢充。
绢恶,至一疋添结钱千五百,谓之估剥钱。
公行下诸郡,令纳绢者当亲纳揽纳子钞及姓名于绢端,以绝滥恶,免估剥之费。
伪齐入寇,刘光世军于合肥
贼军渡淮,公方在上江。
光世欲走,乃声言乏粮。
车驾在姑苏,中外震动,诏书促公济光世军。
公昼夜并行,至太平州光世辎重已蔽江而下。
公至庐州,而光世已引兵出东门矣。
公直入城,且以仓库金谷、岸次纲运上闻,按抚居民,以大义责光世
光世乃改图,进袭刘麟,破走之。
非公,则光世几败大事。
然公为漕臣,而与主帅不协,乃力求去。
诏与浙漕张汇两易。
镇江府吕城夹岗势高,久不雨则漕甚艰。
公取唐韦损、刘晏考覈状,鸠工聚材,增补浚治,遂无浅阻之忧。
德胜桥置仓和籴,乃以平价,且免脚乘欠折。
每上江淮粮运至镇江,则候潮,闸占舟船,妨摺运,而兵侵耗。
乃乞置仓,以转般为名,卸纳诸路,朝廷从之。
公连年入觐,未尝不求归。
上嘉叹高志,亲书「芗林」二大字以赐公,除徽猷阁待制,升都转运使
公辞,上曰:「此旧物,可无辞也」。
三月,除户部侍郎
再辞,皆批答不允。
公奏曰:「安民固国,必资储蓄,江西宜于洪州置籴,于江州置转般仓,以给淮西
湖南潭州置籴,于鄂州置转般仓,以给襄汉。
湖北鼎州淮西庐州淮东真州,兴造舟船,则遣戍出兵,无往不利。
当今天下急务有三焉:一曰士风不竞,二曰兵籍不修,三曰户版不实。
显忠良,黜侥倖,才则举,循名责实,所以正浇薄也。
去老弱,升勇健,创簿正名,使诸州上帐于兵部,诸将上帐于枢府,著乡贯,书事势,季申岁考,所以除诈冒也。
凡诡名挟户,典买推收,进丁退老,分烟析生,田亩升降,货殖盈虚,必以时覈实,所以革欺蔽也。
此特大略耳,推而行之,则在乎人焉」。
公因入对,言敌情不可测,饬边臣,严为之备。
论奏甚详。
上顾问,辱三奏对移。
时中舍人潘良贵左史,忽出位言曰:「天时暑甚,向某不可以无益之言久动圣听」。
公退,即上章待罪,且乞致仕,曰:「身叨侍从,职在论思,入觐严宸,叠蒙清问。
但欲丹衷之罄,不知寸晷之移,遂致纠弹,是为过咎」。
上批:「向某无罪可待。」所乞致仕,降诏不允。良贵亦待罪,上曰:「榻前之语,良贵何由得闻?可谓面谩矣。」特放罪与宫祠。公求去不已,乃除徽猷阁直学士、知平江府公复力辞,不允。上赐舟,亲题曰「汎宅」。公之官两月,复乞致仕。闻王伦使回,欲行非之礼,归意益坚,复伸前恳,仍具奏曰:「比王伦平江,闻河南故地可得,继知使人以诏谕为名,臣窃惟禦戎之道,自古人主不惮屈己与之和亲有之,未闻首足易位者也,韩世忠却之。又臣闻本朝使金国者多于城外经过,自有此例,已关国信计议所讫。」会诏许公致仕,仍特降诏奖谕,以宠异之。公归旧隐,创堂别圃,摘话语名曰「改疏」,追和陶渊明归去来词》,以见遂初知止之意。逍遥徜徉,高视宇内,遐观物表,自适其适者,凡十有三年。虽怀忿惫,不然不议,而亦不遭死徙之祸,可谓能见几而作者也。开府公葬清江之芙城,公于其侧待地曰金泽植松,营兆域,棺椁衣衾,无一不具。壬申三月十有六日,以疾卒于正寝,享年六十八。病中自占遗奏,其末曰:「勿为小康而忘大计。」讣闻,正奉大夫。诸孤奉公之丧,以七月庚申葬焉。娶宗子博士范瓛女,封硕人。子七人:洛,右奉议郎;澹,右奉议郎;浯,右宣教郎。馀早卒。女七人,长适右宣教郎刘长福,次适右从事郎吴敦谦,次适右迪功郎黄掞,馀在室。孙男四人,孙女六人。公天姿超迈,读书务观古人大节,不专章句。志大气刚,见义必为,置死生于度外。识虑深远,洞见物情,剸剧治烦,迎刃而解。兴利除害,不计目前。为政虽严,而宅心忠恕。性至孝,承颜养志,必探其微。友爱诸弟,恩泽遍诸侄,然后及孙。和睦宗族,置敦义庄,以赡贫者。敦故旧,亲名贤,与朋友交,尽言无隐。赒人之急,不计其私,自奉甚约。素重常某,死之日,经营其大事。陈公瓘、黄公庭坚以贬死,皆往会其葬,竭力资助焉。少见刘公安世问为学之要,安世曰:「诚而已,此司马公之教也。」公敬受以归。其后复见,极论天下事,器之,深加叹赏,曰:「异时必有立于世。」方腊作乱,朝廷下发运司捕之。公时为属,献言曰:「若急请于朝,以刘公安世南都,陈公瓘镇金陵,人望归之,可不劳兵而破矣。」识者曰:「此真良策也。」司长不能用。致仕之后,积俸钱三百万,谓子弟曰:「无功而受禄,可乎?」悉捐入郡庠,为养士藏书之费。则公之仕也,不念于利禄可知矣。建炎己酉之冬,与先君遇于熊湘之西,神姿爽迈,超出群众,议论英发,忠诚动人。涖官临政,声震一方,望之隐然。先君尝言于庙堂曰:「向气质忠鲠,心向国家,尊戴君父,徇公忘私,正今日扶持三纲、可备使令之人也。」惟宏于公,既当子弟之列,而终身不获贽见,状公平日,不已僭乎!方圣学衰微,异议繁殖,或能使君子大人心之精微不明白于天下后世,是以徵诸先君之言,敢书公行事,以俟作者,而不辞也。(《五峰集》卷三。)/省:原作「有」,据文意改。/都转运使:原作「转都运使」,径乙。
福严院题名记元丰八年 北宋 · 衡规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七七、《山右石刻丛编》卷一四、凤台金石辑录、光绪《山西通志》卷九七
朝议大夫、知泽州临川晏知止处善朝奉郎通判泽州汶阳鱼康伯宁夫,宣义郎、新瀛州签判温陵公辅仲脩,晋城县淄川衡规元度,前颍州司法参军河内李䜣公燮同游峡石山福严院,登远师掷笔台,望角山,相三泉,悠然有尘外志。
因南纵百馀步,访青莲院,求师遗迹于殿庭之碑。
下临丹川,快襟久之。
元丰八年岁次乙丑夏五月癸巳朔廿六日戊午衡规奉命谨书。
饶州居住谢表 宋 · 孔平仲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七二、《朝散集》卷一○、康熙《西江志》卷一四三、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一四
几死得生,自南徂北,蒙还旧秩,获处善邦。
衔恩涕零,省咎心悸中谢。)
臣学问蹇浅,智识钝昏,妄陈答诏之言,自掇投荒之辱。
瘴疠侵薄,骨肉分离,安知此身,复见今日?
此盖伏遇皇帝陛下离明烛远,涣泽苏枯,尽返得罪放逐之人,大开自新湔洗之路。
而仰食者众,须舟以行,风波多虞,疾病间作,所恃朝廷之宽大,不诛道路之濡留。
惊魂初招,馀孽未逭,更当刻厉,少答存全。
韩川分司居住制绍圣四年二月癸未 宋 · 叶涛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七六、《宋大诏令集》卷二○八、《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
朝请郎、新差知郢州韩川朝散郎、新差知道州孙升朝散大夫、监潭州衡山南岳庙吕陶:顷者大奸旧恶,相继擅朝,而尔挟忿徇私,为之死党。
窃据要路,肆言先朝,造讪兴谗,无所忌惮。
巧诋法度,以遂更变之谋;
历排忠良,以虚顾托之任。
分权立党,协济凶邪。
自求直名,归怨公上。
积心至此,议罪谓何。
向务矜容,止从降黜,佥言久郁,夙负愈彰。
既未足慰在天之灵,又莫能为垂世之戒。
俾分留务,仍处善邦。
往服宽恩,勿贻后悔。
可依前官尚书屯田员外郎分司南京随州居住。
升可授依前尚书水部员外郎分司南京峡州居住。
可授依前官尚书库部员外郎分司南京衡州居住。
潭州沩山中兴记1120年 北宋 · 释惠洪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一、《石门文字禅》卷二一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宁乡县大沩山
崇宁三年十一月,大沩山密印禅寺火,一夕而烬。
住持僧海评移疾,郡以子方者继焉,未几而弃去。
寺规模宏大,而经营者非其人,岁移三霜,才办法堂、大殿、寝室而已。
然又苟简,斋庖垣庑皆未具,上雨旁风,无所盖障。
故禅学者分处山间林下,蜂房蚁穴,百丈大雄之风,陵夷至此极矣。
大观三年,潭帅曾公孝蕴闻之,曰:「沩山,南国精庐之冠,非道行信于缁衲,名誉重于缙绅者,莫能振兴之。
吾闻天衣怀禅师,在嘉祐治平之间,五迁法席,皆废残荒寂处,而怀能幻出宝构,化成禅丛。
空印禅师轼公者,盖怀四世之孙,而吴江法真之嗣,方说法于庐山之下,学者归之如云,挺然有祖风烈,当能整大圆真如已坠之网」。
于是厚礼遣人致之。
越明年三月,空印来自归宗,山川改观,丛席增气。
登殿拜起,周顾太息,曰:「冠世绝境,大佛应迹,而殿宇卑陋,堂室狭小,何以严像设而致吉祥,震潮音而集龙天哉」?
皆广其基构而增修之,使其壮丽称山雄深。
传曰:「钟声铿铿以立号,号以警众也」。
寺钟不足以光焰四海,选佛来者。
于是聚铜神运仓之下,穴山为炉,钟成万斤,涂以黄金,建阁馆于殿之东庑。
佛菩萨之语藏于龙宫,传自五天,学者所当尽心,所以资智證之妙,而尽细微之惑。
即室五千轴者,藏于殿之西庑。
又明年,增广善法堂之后为雨花堂,含风而虚明,吐月而宏深,夜参既罢,缤纷满庭。
自两廊之左,绕以复屋,建库院,所以总庶务也。
自祖龛之右,翼以脩廊,建堂司,所以牧清众也。
又明年,重修僧堂,广博靖深,冬温夏凉。
曰僧者天人之福田,佛祖之因地,十方如来同一道,故出离生死,旷野深山,圣道场地,皆阿罗汉所住持,世间粗人所不能见。
既以广延其所见,则所不见者敢不敬乎?
又刻五百尊者之像,阁而供事之。
又明年,得异木于绝壑,断而为三,大合抱,长倍寻,刻净土佛菩萨之像。
庄严妙丽,千花照映,如紫金山并高争峻,建殿于天供厨之南。
又特建阁于寝室之前,绿疏青琐,下临风雨,奉安神宗皇帝所赐御书。
阁成,而东南倾。
师默计曰:「增万牛莫能挽,且天章宸翰之所在,山君水王之所宜谨藏而卫护之,今职弗修,是神羞也」。
言卒而风雷挟屋,山岳憾动,俄而阁正,万人欢呼。
大圆禅师开法此山也,有众千人,硕大而秀出者,有若大仰寂子、香严闲禅。
建两堂为学者燕闲之私,而名其东曰香严,名其西曰大仰。
方欲广摄异根,则修净土观法不以宗门为谦。
及其成就法器,则以寂子、闲禅期学者。
盖其方便应机而设教,譬如大海,蚊䗈、阿脩罗,饮者皆得饱满。
又明年,重修大三门,宏壮杰立,镂金镂碧,宝翰飞动于千岩万壑之上,而太师楚国公为书其额。
却望形胜,众峰来朝,如趋如俯,如屹立,如蹈舞。
有台自献其前,以宝积灵牙舍利葬台之中,而建塔其上。
千尺九层,荡摩云烟,微风徐来,塔铃和鸣。
比丘来往,旋绕作礼,望之如开牒。
疑师以三昧力抟取梵释龙天之宫,置于人间,不然,何其幻怪神异如此其多耶!
唐元和中僧昙叙开基,则有绪言曰:「地灵甚不可葬,葬且致祸」。
今三百馀年,僧物故莫敢塔,塔于回心桥南十里。
师曰:「事无大小而断于理,从违不可苟也。
僧火化,众俱临,先圣令不可违也。
祸福之来,以智避就之,不可从也」。
遂建普同塔于寺之西,又修大圆禅师之塔,而峙立两亭,以覆古今碑刻。
部从者以其威灵,奏赐真应禅师塔曰净惠。
圣溪庄垄亩为比邻所吞,数世且百年,莫敢谁何,师云:「此唐相国裴公施以饭十方僧者,横目何德以堪之?
不直而归,是陷人入泥犁」。
掌事执券證诸官,竟还二百亩,岁度一僧,上资睿算。
玉泉住持僧死于龙牙山,山中之人不容其葬,弟子抱骨石涕,师哀之,使于沩山择地建冢塔,丛林义之。
师之潜行密用之懿,时时见于与夺,然皆本于仁义,道俗化其德。
政和六年,敕补住镇军之焦山
师雅意不欲东,解住持事,力辞之,归庵鸾溪之上。
俄诏听还之沩山
自其始至,中而还,八年之间,百废具兴,非乘愿力,何以臻此?
雪窦天衣之道,至师大振,丛林归心焉,兴修盖其游戏也。
今嗣法者,自南台定昭、了山、法光而下,诜诜辈出,棋布名山,方进而未艾也。
法义谓余曰:「沩山之雄夸,非空印老师莫能办之,精神非文字莫足以传,愿求文以昭后世」。
不得辞,系以辞曰:
有异比丘清而狂,相山趼足穷衡湘。
黄才掬溪行嗅尝,笑云水作青莲香。
梯空杙险屡仆僵,寝宿雾露冲虎狼。
水与石斗声舂撞,谁挽千乘行羊肠?
霄然洞开云水乡横峰侧岭争回翔。
咨嗟曰此古道场,山灵乃今发天藏。
泥草吟啸久彷徉,无人告语空夕阳。
翩然曳杖还江南,道经新吴山郁苍。
登山作礼僧中王,骨面气宇凌八荒。
侍其侧者矫鸾皇,祐公杰出尤堂堂。
袖中肉山倾置旁,瓶锡一笑戏取将。
懒安寂子尤敦厖,佐于耨耕立禅房。
九世沉溺为津梁,分灯延联世相望。
既绝复续暗而彰,轼公貌癯中方刚。
漆瞳照人俨而庄,食堂十年折绳床。
大长老续遗芳,派出天衣嗣吴江
烬馀为子整颓纲,机锋击电谁敢当?
宗风回顾已举扬,以印印空成文章。
凛然面目如冰霜,令人望见折慢幢。
丛林迩来顿荒凉,反袂拭面空叹伤。
而师声价重四方,力能咄嗟办宝坊。
又取佛日重洗光,芙蓉峰峻沩水长。
功德之利建我皇,愿同山呼寿无疆。
乞差鲍朝懋提举管干澳闸劄子崇宁元年十二月一日 宋 · 曾孝蕴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七八、《至顺镇江志》卷七
绍圣间献陈澳闸利害,蒙朝廷令孝蕴提举兴修了当,行运首尾四五年。
若不别令官司主管,则已成东南漕运大利,当遂废革。
欲乞专差官一员,自杭州扬州、瓜洲澳闸,通管常、润、扬、秀、杭州新旧等闸,依已降条贯,专切提举车水澳闸,觉察应干奸弊。
乞差旧曾监修澳闸宣德郎、新知昆山县事鲍朝懋提举管干
提举弓箭手例序官,请给人从舟船等事。
苏州置廨宇,以提举淮浙澳闸司为名。
人吏许于常、润、苏、杭、秀州选差,半年一替。
仍令两浙转运司进奏官兼管发落文字。
右中散大夫提举台州崇道观强公行状1157年4月 南宋 · 曾协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五四、《云庄集》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长兴县
公讳某,字幼安钱塘人也。
皇曾祖讳冲,隐德不仕,累赠尚书职方员外郎
妣程氏,封仙源县太君
皇祖讳至,始以进士起家,终尚书祠部郎中三司户部判官,以子贵赠金紫光禄大夫
妣杨氏、曾氏,封鲁郡夫人
皇考讳俊明,历尚书主客员外郎,终两浙路提点刑狱,以公贵赠开府仪同三司
妣赵氏,封荣国夫人
强氏之先,其别自齐,盖本姜姓,班班见于汉、唐苻秦之书。
至国朝,公之祖考始以文学大显,为世称首。
公尤警敏,四岁能辨四声。
年十有五而孤,太夫人相继即世,刻意问学,居乡数年,人罕识面。
乡先生施国光学,遇讲解,尝默记数千言,退而笔之,无一脱遗。
齿最少,同辈敬惮,不敢为逸游慢戏。
府公嗜学,博极百氏,造次未始释卷。
公从旁观之,悉能记忆,问辄响答。
馆客傅崧卿子骏极爱重之,叔父文宪公渊明尤器焉。
居乡最为乡人所推,薛太尉昂目为后进第一,李修撰及闻而敬爱,与为忘年交。
未冠,以开府公恩补太庙斋郎,调睦州遂安县主簿,时年二十二。
持身廉约,一介不以取人。
滞讼有越十年者付公,一言决之,一邑称服。
民有方泽者,讼前令,去之,亟输粟得官以自庇,横益甚。
士子郭霖、邵振民之徒,持吏短长,以自衣食。
公来,皆屏息悔过。
时朝廷重兴州县学宫,吏奉行唯谨,闾阎氓隶假逢掖立讼庭,则长吏改容加礼,事无曲直,一切右之,不则叫号欢呶,或面骂不顾,令不能制。
值公在坐,则循循如平时。
以是公旦旦造令,讼未毕不听去也。
有詹天申者稍不逊,公遣人谕以理,少选,詹之族长相率携天申诣公愧谢。
公因勉励之,卒为善士,后登科,仕为升朝官云。
县岁给蚕盐,豪民劫持强取,多或倍蓰,吏破产以偿。
公命工织为畚者百馀,细大有差,预实之,乱其钞而覆置之,次第而赋,讫事无敢哗者。
吏以手加额曰:「使官得宰天下,当如此盐矣」!
未几,移长洲
过市,民皆啜泣。
后十有九年,以避地复来,士民争出劳问,相与调护焉。
时去乱未几,邑豪杰更为长雄,乱屡起,令姑息不暇。
公适寓居,犹以遗爱得其欢心,岁时问遗,邑人赖以为安。
又尝之淳安,遣仆市药于肆,主人潜益其数。
公觉而归之,不从。
县吏见之,叱使去,曰:「是尝官吾邻邑,唯井水不以钱取,汝曹无知,敢污若人耶」?
及为长洲,守盛章恃势恣横,郡官多谄以求进,小忤意,中以危法。
公从容有常,敬爱之。
既去,称誉不衰。
未几,除主管编估局,既而复改刬刷折钞官物。
文宪公年高多病,跬步不许离侍侧,而折钞官例不坐曹,如公之志云。
承奉郎,除光禄寺丞,兼大晟府务官
踰年,文宪公薨,除公通判杭州,年二十六。
人初少之,而公遇事敏明,老吏皆畏服,以为不可及。
杭本乡郡,公持身廉平,亲旧来者礼之,馈者厚报之,恩意往来如平时,皆得其欢心,然终不敢以毫发私慁公也。
杭为一都会,多奸盗。
薛昌以善迹捕名里中,弟宁桀骜横一方,州郡倚以为用,虽名太守莫敢诘。
每捕弗满品,即推一无赖者,号家人,代之受责。
公取其牒视之,曰:「姓名汝也,又奚辞」?
属吏
宁惶惧,愿自效,公不听。
白太守,守知公不可夺,卒杖之,诸薛为少衰,良民以安。
马端者,专掌鞫狱,一州侧目。
公行守事,来不以时,命数卒捽置庭下,痛捶之,市人称快,迄公去,不敢为奸。
公所决讼,人多纪之。
后方腊陷杭州,族僧法秀者,老而有戒行,方逃伏山中,以书抵公曰:「州人出万死,犹谈强寺丞断事不去口。
到今郡人语及公,必以手加额」。
陈通据城叛,尤嫉衣冠,公出入兵间,皆起立致恭云。
初,公在杭,待制赵公㠓来典是州,公外诸翁也,不敢以儿子畜公。
赵雅饰厨传,一日偕郡僚登双门,曰:「官奴殊未差择」。
将属公。
公举手谢不能。
且曰:「非某事,有仪曹在」。
赵愠见而罢。
其他规正多此类。
然心爱公,尝语人曰:「吾内外族之贤者,霈与幼安二人而已」。
霈,赵兄子也,后为工部侍郎云。
公在职多馀暇,数游西湖两山间及龙山诸刹,与文人秀士论文赋诗,及高僧逸人为方外之交。
每出行县,迹遍历胜处,徜徉兼旬乃归。
当是时,权倖用事,其党皆据在州要职。
或衔命出入,每会集,金带烂然照坐,在仕者多结以媒进,有骤用者。
公未尝与之亲昵,然不得而怨也。
给事中傅公墨卿使高丽,取道钱塘归,语其弟崧卿曰:「方是时,某亦不能处之使如此,盖惟有道者能之」。
及终更,爱公者以书私相贺曰:「强幼安完璧而归,可喜也」!
公初佐徐端明铸,独泊然无附意,日一见,非公事未尝请间。
官欲满而徐去,过公,太息曰:「某尝接前辈,如公似之」。
去年受代时,居舍在城西,蒿莱没人,而邸店别业率颓毁不治,盖未尝役一匠者。
某心服焉,始知徐初不敢以众人见遇也。
罢官去京师,寓景德寺,与眉山唐子西以文字相酬酢。
子西夜过公,语或到钟鸣。
宰相谢宾客,有劝公诡道以求见者,公谢不愿。
久之,得通判宣州
杭倅选甚高,前此未有复为倅者。
公至宣州,守俞公焘旧好饮燕,不事事。
公到,数辞疾不往,守为之稍损。
事有与法戾者,必从容规正。
时州方建神霄宫忠翊郎徐正德护宫门戟幡由京师来,自谓童贯门人,守畏权势,礼之如王人。
倨益甚,郊迓数里外,称疾不得见。
公适到郡,吏白致书,不听。
既视事,问戟何为不立,曰:「奉使有命,须病间」。
公曰:「此在选使臣尔,护戟到州,无他虞职也。
奉安乃州郡事,彼何与」?
守不听。
公命一戎官即舟次,谕以新通判意,曰:「戟到久不立,岂朝廷崇奉之意?
今择日奉安,倘管押官病未间,持假状来」。
正德皇恐,力疾出。
正德既自他郡回,曰:「童宣抚命我市物,为钱若干,须车以载」。
公使索文檄阅视,且问费将安取,语塞不能报。
部使者来,犹据传舍不肯避。
公遣牙卒二十辈迁之僧舍,明日遂行,众论快服,时宣和二年也。
是年十月,盗方腊睦州青溪县。
十一月,稍逼新安
歙州曾公孝蕴移帅营丘,知宣州上官敦复老而畏愞,亟求去,得提举江西常平,知广德军韩公某亦以老病自列罢去。
三州皆以判行守事。
而宣、歙接壤,唇齿之国也。
贼势日张,承平岁久,民不知兵,远近汹惧。
闻之朝廷,辄寝不报。
江东帅司遣东南第三将,西人号病关索者,老于行阵,慨然有平贼志,然其所统乃江东诸郡兵尔,皆恇怯不习战。
驻军歙州,贼率众来犯,亟帅所部应之,身冒矢石,为士卒先。
未战,众皆溃,将死之,贼遂陷绩溪宣州大震。
先是,御笔以江东李侗董率诸州兵讨贼。
,宣人也,领江兵八百人驰赴山前。
既到宣,闻歙已危,顿兵不进。
公方缮城壁,募敢勇为守禦计,分遣巡尉扼其要冲。
有摄管界巡检张禹臣者,自言将家子,愿自效,请往杭、宣境上,气锐甚。
行三舍抵宁国,闻已陷,驻溪南僧寺不进。
中夜凭高远觇,如有火光然,大惧,委众驰还,所过以策叩门,大呼曰:「寇来矣」。
五鼓抵城下,径造宣城县及使漕幕府言状,且云:「贼壁南门矣」。
公使状其事。
既又走南陵云:「贼临青弋江矣」。
江去县不能五十里,于是城中官吏百姓尽室奔窜,一城为空。
公亟诣漕计事,则既装矣。
方退,则已领众出北门,趋江宁,于是内外大扰,寇攘蜂起。
先是,漕使太平州诸县土兵弓手一百五十人自随,是日抵宣州,漕以州无兵以畀公,公使分护帑廪囹圄,而州禁卒调发溃散,才馀三十六人,各给兵仗,列在庭下,目为亲兵。
当是时,官吏无复一人存,独公在焉。
骑诣诸狱,慰抚囚之在禁者,又走帑廪,坏扃鐍,以给士卒之仰哺者,亟遣人往宁国问状。
邑尉来告,境内无寇,昨夕贫民附火耳。
公访得一二小吏,求纸笔书榜以告百姓,将乘时作乱,公觉之,不为动。
入夜,城中四面次第纵火,从者襆被持马促公去者数四,云:「贼已入城纵火,不可少俟」。
公诡对曰:「吾决矣,姑更觇其实」。
乃遣人之火所,既又报火方起,则又遣一人。
乃解衣就寝,戒老卒曰:「吾夙兴罢甚,觇者至,俟来晨并白」。
于是投床大鼾。
众知不可动,不复言火矣。
翌日,州监军宣城宰始自城外还,胥徒亦有归者,百姓诉剽夺者相属。
公捕得,命以大校,帽其首如大辟者,书其械以徇于郊外,曰:「将不以常法治之」。
于是人始知惧。
宣州政和末病水,流徙者十室而九,存者无以自赡,及是肆掠居民。
宣城宰出,民持檄赴愬,遮道不得行。
宰以白公,公命吏视其居处,以类相从,书其后以付巡尉,戒以须生致毋擅取首级,非格斗毋轻用矢刃,非经有司鞫实不以论赏。
于是鸣金鼓献俘者早晚不绝。
公命列之于庭,挟以铠仗,乃出据厅事。
士卒有功,赏以金钱;
里正若土豪与有力者,劳给加等。
巡尉坐语,温言相劳苦,然后以贼付有司。
人人喜悦自奋,未旬日,奸人屏息,境内肃然安堵,城中外户不闭,见道遗者辄连呼其人,授之然后去。
先是,城孤兵寡,度贼到无以守。
有周某者,自言有家徒三百,膂力绝人,愿率以捍城。
官吏得之欣然,请借兵资粮。
公独疑之,命赴宣城县问状。
周请与弓级蒋彬者偕行,彬一见,唾骂曰:「县官何负汝,乃欲反乎?
若顷为强盗,吾获汝,欲杀我甘心耶」?
周抚膺惭恨。
宰阳怒彬,叱使去,好言谕周:「诘旦以尔诣州,为汝」。
是夕大扰,失周所在,乃径出村落为盗。
里正率众围之,格杀周,搜其衣间有降书,将举城以应贼者,盖独惮蒋彬,欲先以计取之耳。
方是时,非公先见,城几殆。
漕宪讽公清野,及焚附城民居积聚,公曰:「是非边城比,内外皆吾民,奈何弃之」?
是时,州县察奸甚密,城门昼闭,商旅不得行。
公曰:「贼所为遣间侦伺者,以未测吾虚实也。
今吾州无城与民,孰不知之,何以侦为?
重扰吾民,无益也」。
命勿察,城门启闭如无事时。
间与同僚置酒高会,赋诗为乐。
敌罔测,不敢轻犯。
自军兴,州县多便宜杀戮以威众,公独不然。
张禹臣晚自归,众谓当斩以徇,否则械系。
公曰:「某人臣也,何得专杀?
且一命以上荷校有著令」。
第付狱奏劾而已。
虽捕获奸盗,必问法何如,不自为轻重。
时取一二死囚,断其首竿于市,远近骇服。
事闻京师执政者拊掌惊叹,曰:「儒者之勇也」。
宣为江淮襟喉,贼得宣则江淮横溃,为京师忧,是以时多比公于巡、远。
明年正月,朝廷方起钱公即为守,大军亦踵来。
二月五日庐州队将田某与三州巡检黄𧦬与贼战麾岭下,大败。
贼陷宁国,直抵黄社,距州城四十里。
时东兵将仔相继率众一千五百人趋宁国,闻败不救,领兵径还,夜抵城外,莫知为贼为官军也。
守惧,与漕使俱出北门,欲趋太平州
公亟自出城追及,谕以利害,与俱还。
贼闻大军且到,旁趋旌德州城复安。
当是时,童贯出为统帅,思所以为归报藉手者。
广德军有常平钱六万埋地中,军倅取以献,大悦。
或以此讽公,公曰:「军兴,州县所费无艺,更以为献,将不免科调。
为一身计可尔,如吾民重困何」?
言者愧服。
由是不乐,及第功,他郡倅获厚赏,州守钱公就加龙图阁学士,而不及公。
钱初欲论于朝,其子谏之,畏祸而止。
是时,帅臣监司咸欲为公言之,士民亦为公讼功不已,而漕以屡跳为耻,众相视莫敢发。
然欲默不忍,各以著令荐员举公,其词则极道城守事。
内翰徐公绩以书抵公,曰:「仁者有勇,今见之矣,碌碌鼠辈不足道也」。
盖指辈云。
西州士人屈从军宣州,摭民言为《楚歌》二十章,其末皆云「我不去」,盖实录也。
其馀作为语言以记一时之功者甚众。
童贯既班师,宣有四大寇环处境内,合散出没,四郊骚然。
州檄公督捕,久之悉平。
先是,诸州捕贼得辄杀,不问其所由来,良民往往为贼坚守巢穴,屡拒官军。
公请于宣抚司,悬赏募为首及用事者,胁从一切置不问。
又与帅约,无遣将兵,喜扰而善惊,用之适足败事,在道者还之。
但会数县巡尉及召募勇敢士分布要路,戒以无得妄出兵,且谕巡尉曰:「吾曹第为国家毕事,毋贪功幸赏。
他时有赏,通判不专有也,多寡当与诸君均之」。
乃镂板为榜百纸,募人持入贼中,揭道上,众稍离叛。
间有执贼来者,问知胁从,立慰遣之。
于是徒党尽散,独所谓首领用事者数辈,窜伏山谷,未几皆擒获无遗。
公迁官一等,巡尉第赏有差,如初约焉。
公之以职事留郊外也,一日得部使者檄,以朝旨委公,密具城官吏姓名。
方公摄事,时郡官皆出境外,间有驰归者,闻一虚传即日去,或白事未竟,就坐潜遁,虽主兵官亦然。
皆盘泊和、太平、真、扬、高邮,逮事平始归。
同时守会稽者,劾城官吏,皆荷校远窜,守骤加职数等。
公念事出意表,安能人人责其固守,独守臣不可去尔。
人情不相远,使数十百家流离狼狈,己取厚赏,安乎?
即报以无城者,僚属由是获免。
初,郡官闻有檄,忧惧不知所出,候公入城,迎叩公,犹相视怀疑。
公命取案牍示之,无不感服。
关注子东作序送行,具载其事。
钱公号风力帅,所到不假僚吏以权,独重公为,政事无细大,一皆诹访。
文书经公者、钱不复省视。
尝行县,郡事留不决以待。
然其为人尚威猛,下情或不得通,公介居其间以济之。
钱尝云:「公之处事,初若不快人意,徐而思之,莫不曲当,盖某所不及也」。
倅宣二年,领郡事者十七八。
比去,民闭门遮道,不听去。
公去踰一纪,宣州吏卒时犹为󸈠言相动云:「强寺丞来守此州」。
踊跃驩呼,以先睹为快。
公之友黄公子鲁自新安建康,道宣州溪上,饭于野店,一妪前问曰:「官识强寺丞否?
今安在」?
曰:「在馀杭」。
「安否」?
曰:「安」。
则以手加额。
黄曰:「汝何为问之」?
曰:「若人,宣民再生父母也。
自有吾州以来,得知州通判知县才各一人,此其人也」。
问守为谁,曰李龙图,令曰李朝奉,盖光、椿年也。
公始还乡里,造父友傅岩老。
迎劳曰:「宣城之节甚高,行季有子矣」。
行季,开府公字也。
杨公时一见公,大奇之,曰:「强氏有此人」!
一时名胜,造门愿交。
入朝,道毗陵,钱公谢事家居,宾客不得通,闻公在门,肩舆亟出,留连欢甚。
曰:「公之为政,吏师也,有德又有言。
老夫退居静念,愈觉可服」。
是时王黼当轴,官以贿成,因曰:「闻迩来官有定价,非是不可得。
公奕世清德,其值不赀,不得官,慎勿为此」。
公敛衽谢曰:「某素心也」。
留毂下半年,果不得官,乃告去。
居乡二年,殆无出仕意。
亲故更劝勉,乃再趋朝。
吏部,视文榜有湖州录事者,即求以归,时论为之扼腕,而公恬然自若也。
杨公时屡为蔡攸之,不效。
公于蔡氏虽姻戚,然未尝少为之屈,故不用。
及其将败也,子衎除徽猷阁直学士,始荐自代,虽其父祖犹以为然也。
唐公恪、许公景衡,相知尤笃。
会渊圣即位,二公方向用,慨然许以振起,及执政辄忘之。
盖公耻于自售,故难进如此。
公方待次里中,会朝廷穷治朱勔党与,命江浙漕臣凡以得官者即斥之,莫知主名,则求故吏,俾疏姓氏。
由是争夺纷纷,或讦以自售,而公之代者亦误堕罢中。
檄既去矣,一日漕使招公甚急,面授檄使之官,仍戒以速行毋留,且有所畀付。
公力明其不然,曰:「閒居六年,不急禄,然岂可厚诬他人?
不敢承命」。
漕再三勉谕,辞益坚。
以公言为信然,乃已。
既而代者始使人自辨,然事已白矣。
当是时,犹用旧制,圭田以四月三十日为断。
既望,漕以此动公,曰:「藉彼不然,而文移往来,犹可易朔」。
公辞不愿,漕终身愧服,士论益以此归重。
公未到吴兴郡守直龙图阁梁公端闻公名,悚然以待。
钱塘叛军尚婴城,湖卒董照等亦谋据城叛,其党以告,为首者孥戮之,郡僚迁秩一等。
于是州下令诸营卒十人为一保,一人有谋,十家坐之,又联城中居民为保伍以伺察,军士反侧不自安。
而公适到郡,有兵士张青者,夜梯子城西门,并茶肆,登屋纵火。
未及燃,为保伍所执,一城汹汹。
质明,守命理官鞫于郡圃,具得纵火状。
因会郡僚议罪,皆曰当如约束,戮十家。
公曰:「不然。
前日孥戮,出于仓卒,不暇详议,然何可为常?
今日之事,唯宽可以已乱,不然众怒不可遏,此州殆矣。
且焉知斯人于彼不有私憾,未见反状,当傅轻典」。
同列曰:「唯前日用刑太恕,无人忌惮。
若更从轻,则乱可立俟」。
公固争曰:「杀人不是好事,须宽猛迭用,不然人人思乱矣」。
守独谓公曰;
「幼安与某意合,然则当如何」?
公曰:「烧有人居舍,在法当死,况当此时,且近子城,处以极典,夫复何辞」?
又问家属,曰:「徙邻州」。
又问十保人,曰:「杖而释之」。
同列犹力争,守不听,退坐后厅,书断如公言。
未竟,客至,曰十保人已轻,因令俱徙邻州
既命斩张青市中,薄暮始治馀人,登时迫遣上道,家属相送,哭声震野。
是夕卒辈无人色。
于是巡察益严,溪下小舟一一搜索不遗。
时方增置武尉,募新弓手二百人,州令分守武库,以备不虞。
于是弓手横凌军士,军士愤怨,道遇新弓手辄殴之。
守一付公使治。
公呼證佐使前,曰:「彼均国家人也,州郡遇之无厚薄,但殴人者罪耳,汝当以实,不然先罪汝」。
咸对以实。
又呼军士前,反覆问之,至三四,然后杖之,莫不悔服。
有龙骑节级陈方及舟师沈青,攘袂市中,曰:「吾必为死者复怨」。
一郡以为忧。
已而陈方遇一鬻青果者于涂,夺其刀揕之,伤胸。
逻者录以送州,众皆喜,谓去此人有名矣。
公私语守曰:「慎无急杀,一陈方易尔,然祸有不可讳者
姑系狱,徐议之」。
翌日,伤者困重,始以大校。
方举目直视,鼻息咈然,众益惧。
已而其妻又诬鬻果者怨其夫,持刀逐己,众證不然,杖而遣之。
于是杂然谓使出狱必为乱,当遂去之。
公曰:「法有限,候限至徐议区处尔,何遽也」?
守呼法吏将改配,公曰:「改配亦逃归尔,何益」?
守问计于公,曰:「第付某决杖可也」。
守孤疑虑累日,不得已,然公言,诸黥随之者数十百人。
公初命依法行决,才数下,号呼若不能堪者,遽命释之。
且使升阶,好谓曰:「吾视汝貌,岂碌碌者,异日立功名,享官爵,殆未可量,而轻生如此,可乎?
使前日被伤者不幸遂死,汝且不免。
虽有富贵,将谁使享之?
太守兼管内安抚,岂不能以便宜斩汝?
盖将责汝后效,吾又从而贷汝,亦知悔未也」?
曰:「然」。
曰:「侥倖不再,而今而后,当自爱毋忽」。
再拜谢。
众卒欢呼,以手加额,曰:「官犹齿吾辈于人类乎」!
守初犹忧之,后半月见公,曰:「陈帖然,公勉以忠义之力也」。
未几,沈青又以私酿捕获,众持论如前日。
公曰:「不当与陈方异罚」。
亦杖而释之。
自是湖卒不复萌反意,州人于今不见兵革,实公之功也。
苗、刘肆逆,挟诏旨以除内侍,有寓他州者,辄没其家赀,徙之远方。
吴兴郡官一时受牒者数人,惟公处之得宜,毫发不使有欺隐,而其家以口赋服用饮食甚备,具名物归之案牍,曰:「此固诏旨也」。
其人感泣。
未几,有诏复给,于是诉者纷纷,而公独晏然,众又愈服。
在湖一年半,凡诉讼,守一委公,倅具员而已,郡无留事。
公所决,皆傅情法,无纤介私,州人思之不忘。
时公脱兵革,囊中无留藏,独恃月俸,有馀辄分畀同事,郡守益以此多之。
公雅志退藏,见四方多故,遂挂衣冠去。
会新天子即位,用人如不及,翰林学士汪公藻等交荐,诏公主管亳州明道宫,除通判永州,改主管台州崇道观
秩满,除通判泉州,复改崇道祠事。
任满赴阙,望倾一时。
凡论人物,必以公称首。
时有诏从官荐堪任监司郡守者,将书姓名御屏以待选用,观其治否以殿最举者。
又诏须明指事实,不得泛论。
又诏监司郡守有阙,先除所荐人。
吏部侍郎晏公敦复兵部侍郎刘公宁止、给事中傅公崧卿,以公应诏
傅雅器公,尝欲以十科荐,会资序碍格乃止。
舍人时尝以所草赠告三十六道书以畀公,使书其后。
前后屡荐,动辄数百言。
给事史官赐对,又反复口陈,不觉日旰,皇恐谢曰:「臣奏事喋喋,烦黩圣听」。
上曰:「不妨,正要如是」。
然与时宰无素,卒不用。
乃从吏部调,签书平江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到官,会郡守数易,倅白彦搆适行守事,性多苛而疏率,文书有不合理者,公辄持不肯下,虽力取之不为动。
既而出旁郡,以州事诿公者凡五十日,日阅讼牒千馀,区理郡事,一府厌服。
既而公诸舅徽猷阁直学士赵公霈知府事,赵雅爱重公,日间见坐语堂上,老兵辈悉屏远,每事问。
公以忠厚信于上下,赵所施为,一事近厚,曰:「必自强丈出」。
不然则曰:「强丈未尔,姑待之」。
赵固劲正,公左右之,治状远闻。
己未秋大旱,户部尚书梁汝嘉建言漕运不通,、湖、苏三州募游手二万人治漕河,自秀州抵长河堰凡一百八里。
公得之,笑曰:「彼初无水源,必待天泽。
无益,第漕下塘可也。
且岁旱井眢,万众野处,弱者暍死,壮者溃而归尔」。
移书言事官,罢之。
是日大雨踰二尺,漕运以汝嘉憾焉。
吏部尚书张公焘、吏部侍郎刘公岑、给事中刘公一止、中书舍人李公谊,共荐公可用。
惟焘遂及宣城城守事。
丞相曰单方择守,其以公往。
既而以私计辞行。
秩满,主管崇道观
宰相秦益公既悉公行治,兵部侍郎程公瑀乘间道公姓名,秦闻之欣然,即除知常州
始一识面,叹曰:「清苦之士也」。
退而之郡,岁且旱,入境而雨告足。
自是凡有水旱,走群望,应不移晷,且间有异事。
公老于州郡,听决如流,虽毛密,应如有馀。
率以辰刻退食,未刻始复视事,迨晡休吏卒,当昼门庭阒然。
暇日书传皆自校勘,或手抄,其从容如此。
为治简静,不事苛刻,人谓有前辈风度,上下安乐之,迄今士民思咏不去口。
贡献赂遗,一切罢去。
守臣供须,非法所有,一毫不取。
邻州馈饷,不以归私家。
会元夕,按乐行酒速,于是漕始大怒。
因有媒孽其短者,谓公以廉自喜,而中书有成规之,盖嫁怨焉。
自是求瑕甚悉。
一日过州,得二事,锐意欲按治,以委晋陵李璹
力言其无有,曰:「兹事如有之,安能掩众人耳目?
监司有所劾,必合公论,乃终无悔。
彼人皆曰贤而害之,无终悔乎」?
漕大愧,引道去。
于是属吏之干荐者,胥吏之惧罪者,多受风旨,至讽寓居过客以求公短。
,了不可得。
岁莫再道旧治,惭前事不效,毛举数事以劾,皆公事,又无其实,坐是罢郡,远近冤之。
自漕之相伺察也,人人危之,公不为动。
或劝引避者,曰:「吾内省不疚,以朝命典此州,俟谴黜尔」。
漕吏亦以此服公。
及罢归,未尝片辞自辩。
有言及漕,如未尝相失,虽家人父子间,不见其有忿色也。
自是,凡三领崇道祠事。
公自罢郡,买田筑室,慨然有终焉志
公所居占水竹之,幅巾杖屦,与邻里相往来,否则閒居一室,左右图史,视一世荣利泊如也。
如是者十年。
故人给事中刘公一止来见公,喜曰:「公形癯而神,养之如此,岂古所谓得道者耶」!
既而得微疾,以绍兴二十有七年二月十有三日薨,享年六十有七。
官累右中散大夫,以久次赐服金紫,开国馀杭县
公资禀既异,涵养有道,内外修整,色夷气清。
嗜读书,博览强记,自少迨老,手抄口诵,未尝释卷。
前言往行,往往成诵,取其要领以身行己,期于有用,非特玩其文章而已也。
人以疑事疑义质诸公,一言立决,问者冰释。
为文敏捷立成,尤积思于诗,以诗名世者,皆见推许。
公尝语人曰:「吾不事场屋,不干举荐,未尝为外所挫,故吾之乐也全」。
平生以清约为尚,无所嗜好。
自少年以来,未尝历媱坊酒肆。
若夫纷华盛丽,性所不悦,非勉强而去之者,人以为公有外曾祖父赵清献公之风也。
仁而爱物,内刚明而外和易,后己而先人。
少壮时敏而锐,勇于立事,居正而行,自谓贲育莫能夺也。
晚节益以盛德服人,杜门却扫,宅心物表,渊然其静,泰然其安,对之使人不善之心销也。
早从学浮屠者游,出语简妙,多得其指归,临终神色不乱。
善与人交,久而不渝。
明而善容物,未尝恶于人。
世人嗜好相反,有若荼荠,及语公,皆心服。
盖其处心平恕、待人如一而然也。
闻人之善,欣然如出诸己,虽异己者犹喜道之。
街谈巷议有可取者,不废也。
既老,以「乐闻过」名其斋,且自述其,为文置左右,闻者益服其进德云。
于内外姻戚,曲尽恩意。
少尝与季父架阁公献明同居,开府公殁,架阁公养生送死甚力,既而亦下世。
公经理其家,始终不怠,士夫谈之。
族人之无归者,尤悉意存抚。
其任子也,舍其孙而官其从父兄弟之子。
既属纩,舌本强不能掉,家人环问所欲,但能道孤侄女名字而已,闻者泣下。
既殁,虽庸夫贱隶无不涕洟咨嗟。
公行己于其细者,每所加意,盖不胜载,而大节著于宣州城守时,故某纪之特详。
宣人周右司紫芝尝为某:「当寇迫时,一日见公圃亭,忽睇视自语曰:『何期今日乃死于此』?
食,不在匕箸也」。
以此观之,未尝有去志,非侥倖得名者。
周每之,心形俱服云。
公娶同郡元氏,直龙图阁积中曾孙女,封令人。
二男一女。
长男曰系,将仕郎,未冠而夭;
幼曰修年,以公任从事郎。
女嫁右宣义郎曾某。
孙男女三人:男曰回,并幼。
其孤某以二十有七年四月十有四日葬公于临安府钱塘县履泰乡郁家山之原,实迩开府公墓,从公志也。
唯公于圹宜有铭,于国史宜有传,于墓隧宜有碑,谨掇公言行,以告世之立言者,求铭而刻诸幽,且备异日史官采择云。
某月日,右宣义郎、知湖州长兴县丞、主管学事曾某状。